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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當我坐在窗頭看著窗外那些在公園裡玩耍的孩子們,我總是會想起那天的情景,還有那讓我人生像這樣畫下句底的選擇……。

 

 

    那天,我在小山丘上的兒童公園,坐在秋千上,記憶就像洋蔥一樣一層層地透過這座公園被剝了下來,我沉靜在這已積滿塵灰的回憶裡。沒多久,就聽到有人不斷大喊我的名字,說實在不管這裡再怎麼鄉下,也不該這麼俗吧?

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那個新來的女護士,她雖然做事認真,但在男醫生裡討論得沸沸揚揚,所以自然被女醫師們刁難。她用勁全力抓住我的手臂,對著我說些沒用的事,像是什麼我已經接受這麼長的治療,而且都有照著醫生的話去做,只有在忍耐一下病就會好之類的。說著這種讓人感到極度厭惡的安慰話,讓我好像可以理解想刁難她的心情。想想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其實常常出現,像是明明就沒有音樂天份也沒有興趣,老師卻說他非常棒之類的話,再過幾年就能變成了不起的鋼琴家,可是學了十年卻還是像是初學者一樣,完全沒進步,這種是不是常有嗎?撒這種沒意義的謊,根本就不能瞭解當事人的心情,卻在一旁說這些話,其實本身就是一種罪,難道不知道長痛不如短痛嗎?害怕要被當成罪人一樣看待的話,那就讓別人擔起這個責任或是不要插手好好當個旁觀者不就好了嗎?

她說的每字每句從我的右耳出了去,我不想將所剩不多的心力分給去這些瑣碎的小事。只是放空著,欣賞著擁有時間做無謂事情的人。

「你像這樣到處亂跑,做這些不負責任的行為,讓內心痛苦,只會惡化病情。大家有多為你擔心,你知道?」女護士說著。

這句話突然刺進了我的心。像你這種人敢說我不負責任,說我內心痛苦,好像你什麼都瞭解似的,到底你是憑著什麼心態在和我這句話,你又到底是瞭解了什麼,不管是病情惡化還是死都只是早晚的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每天看著日曆被一頁頁撕去的我,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面對著,你又能理解嗎?

    「本來就已經治不好的病,惡化什麼的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我打滾著淚水說著氣話「反正在這種偏僻的鄉下小地方接受治療的我,本來就沒以期待你們這些庸醫能帶來什麼奇蹟,那何不就乾脆一點讓病情在更加惡化,讓我直接死去不是比較好嗎?難道你們就這麼想賺我爸媽的血汗錢嗎?」說這種不成熟的話,想要掙脫一切躲回回憶,明明一向對這種人嗤之以鼻的我,無意識地加入他們的行列。

   「福紫!」一個女人叫住了我。她的聲音把我叫回了現實「別在這裡丟人現眼的,跟媽媽回去醫院。」她平靜的說著。由於太過平靜,瞬間總覺得一切是如此的遙遠如此的陌生,讓我突然害怕了起來。

    「我……。」

    「聽話!你已經製造大家夠多的困擾了,難道這樣還不夠嗎?」我試著表達我的無助感,但卻被馬上駁回。

我拖著身子,盡量想些無關緊要的事,一些可以讓我忘了此時處境以及我對這處境的不安和恐懼。

*********

 

   醫院裡,三樓一號的單人病房,白紗窗簾隨風飄逸,背對著窗,坐在病床上的我,身旁圍繞著主治醫生和家人。空氣就像被凍結似的,沒有一個人說話…….。

   我只是低著頭,看著懸空未著地的腳前後搖擺著,試著擺脫這嚴肅的氣紛。

「我想…。」醫生打斷了這凝結的空氣「我只能說……我…無能為力……。」醫生沉默了一回「她的病情別說是我們這鄉下地方了,已目前日本的醫學技術,不太可能治的好。想治好的話,只有出國這條路可選。如果無法出國接說治療的話,那…『死』也只會成為遲早的問題。」

在這寂靜的病房裡奶奶開始放聲大哭「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福紫?老天爺你為這麼慘人!她的人生才剛開始,卻就要這麼結束了!」奶奶一直重複說著這句話,媽媽本來的平靜也終究抵不過海嘯的突襲,忍不住哭了起來。只有爸爸含著淚顫抖的說:「那麼…要出國治療那應該去哪哩?美國嗎?去美國的話又該去一州?去哪一……。」

「東京。」我突然開了口打斷了爸爸的話。頓時所有人都被我嚇到說不出話來。

「東京!?妳沒懂醫生說的話!?你必須在國外治療才……。」回過神的爸爸想立馬否覺我的提議。

「我想去東京。」抬起頭,再次打斷話的我用著閃爍著的眼睛說「如果是大城市說不定……。」

「你難道還不懂嗎!?」爸爸他崩潰的大吼著「你留在日本就只能等死!留在這就等於死!知道嗎!?」

剎那間病房一片寂靜。

我看著他,絲毫沒有動搖「我只是希望,要死我也想死在自己的國家,而不是一個陌生的地方。我,不想死了以後還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平靜的語氣讓所有人與我都感覺一切是那麼遙遠,是那麼陌生,而我好像不再是大家眼中的開心果,眼中的福紫,雖然那也只不過是我帶來的假象。

   「我知道了。」爸爸避開了大家的視線,稍稍點了幾下頭「我知道了。」再次重複的說。

     病房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安靜無聲。我撇過頭看著窗外看著那美麗的藍天,如此優美的畫面,卻讓我感覺到現實是無比的殘酷。

 

我常常會問著自己,是否後悔當時的決定。假如能重來,我是否會勾下給予爸爸他們公平也給了我公平一些的選項……不可能。我從來就沒有為此而感到後悔,畢竟我總是以最壞的打算為前提在行動的,而且我早就決定了,不管發生是什麼,我都會面對它,也不管「他」對於我還是我做出的決定所留下來的爛攤子的所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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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emeter Hs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