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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的我什麼都還不知道,滿腦子只想著,如何讓自己在品學兼優的狀況下,享受青春。什麼都不知道的我,卻說不出不知者無罪。因為我知道,像這樣逃避現實的話,唯獨我,絕不能說。

 

 

   被蒸發的汗水,讓持續上升的溫度增添了潮溼感。鹹鹹的味道,在教室、走廊,整個學校擴散開來。假如是女校那也就罷了,但在一間充滿著邋遢男生的學校裡,那股汗臭味,可說是像地獄般的可怕。

   「喂!我沒吃飽!分點便當給我!」中午教室裡迴盪著男同學們之間的嬉鬧聲。這時間也是平井和我便當爭奪戰的時間,說是爭奪,但其實我也只是儘我所能的保護我的午餐,而他則負責從我這拿走它。

我前年考上了東京野田男子高中,雖然名字聽起來比普通還要在普通,不過卻是全國數一數二的男校。當時要從廣島到東京時,幾乎整個小鎮的人都一起來幫我送行。因此我莫名的壓力就在無形之中這樣的產生。

「不要!餓的話,就去樓下買麵包吃呀!」我一邊捍衛著我的便當一邊說。在平井正要放棄時,突然間感覺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在我產生錯愕的剎那,平井就此獲勝,在我為了午餐感到懊惱以及判斷自己幻聽時,又聽到了我的名字。

「森也!」我往窗外一看,看見幸野站在校門口「森也!」

「什麼事?」我大喊著。

「森也秀一郎!有人找你!更正,有女生找你!」教室裡的人一聽這句話,立馬跑到窗邊錯熱鬧。

「女生?」我小聲的著重複了一遍。我瞇起眼睛往校門口,在糢糊的視線下逐漸清晰的是兩個和他穿著一樣校服的男孩以及一位穿著白色連身裙,帶著荷葉帽手上還提著一個帆布包的長髮少女。

「奇怪了?我不記得我認識的人裡有人……。」一陣大風打斷了我的話,女孩一手壓著帽緣,生怕帽子會隨著風而去似的。在隨風起舞的烏溜長髮間,若隱若現的清秀臉孔喚起了我的記憶。

我激動的衝出了教室,穿過走廊,跳下台階,氣喘吁吁的站在鞋櫃旁,想再將這女孩的臉看的更仔細,但眼睛對焦不起來的我還是無法看清楚她的臉龐。只有在這種時後才會覺得近視兩百度其實也是該去配副眼鏡才對。

我換上鞋,繼續衝向校門。跑到校門口時,已經沒有體力將頭抬起,只是流著汗喘息著。

「小秀哥!」抬起頭,眼前出現的清秀佳人掛著笑容叫著我。我認識的人裡裡會這樣叫我的就只有一個人。「好久不見!」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個時間、這個地方都是你不該出現、不該來的,學校呢?難道是離家出走之類的?」我盡量不漏出迷惘的眼神,想盡辦法的進入現在的狀況。

「一見面就說這些的,連個招呼都沒有。」她說。

「你這不是答非所問!」咄咄逼人的問著。

「還不都是因為你放假也不回來。你不回來,那我就只好過來找你啦!」她試著用淘氣的語調轉移我的注意力。

「伯母知道妳在這嗎?難道沒有阻止你做這種蠢事?你都已經國三了,沒多久就要考基測了,應該要把重心放在課業上,而不是只想著玩!」我真的十分不理解她的思慮還有行為。想當時我在國三那年,基本上,每天五點放學後,就在學校的圖書館裡自習到老師趕人,回到家正好是吃飯時間,利用這時間順便看點新聞,然後馬上去洗澡,前前後後也大概也才四十分鐘的休息時間是第一次看到他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睡前又再讀兩個小時的書。

「這怎麼會是蠢事!我可是非常珍惜和秀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她突然間用很認真的語氣說著以及十分嚴肅的表情「瞪」著我。感覺這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她用這種語氣、這種方式跟我說話,在當下我大概停頓了五秒。

「再說,我來看你也只是順路罷了!其實奶奶她身體最近不是很好,現在人在東京醫院養病。」或許她注意到了我的表情,所以又立刻恢復成原來的模式和我說話。

但突然間著急起來的我,更加不能理解她竟然還能這麼悠哉的來找我。

「奶奶她是生了什麼大病嗎?難道是什麼病連在老家都治不好,必須得來都市才行嗎?」

「沒有~奶奶她只是年紀大了身體上自然就會出現一些毛病能有人陪著她,所以爸爸就想說乾脆做一次徹底的檢查順便讓她養養身體,於是就到大城市來啦!可是奶奶一個人的總是會有多少不便,而且一個人的又很孤單希望能有人陪著她,但大家都很忙,我就只好代替大家來照顧她。」她非常輕鬆地說著。

「但妳也要考試啊!而且你小小年紀也幫不了什麼忙不是嗎?伯父他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我真是不理解。」

「這是我自己要求的!雖然奶奶她只是做個身體檢查而已,但人事無常,沒有人知道她會不會就這樣離開,我很害怕會重蹈覆轍。」

我沈默了一回,告訴她別擔心,要當奶奶的力量,奶奶拜託的事就要乖乖去做,不要反而給她添麻煩。

我知道她的擔心是多餘的,但我卻不打算阻止她,畢竟那份恐懼來源,我是知道的

「那在你下課以前,我先在轉角前的咖啡廳等你!」她笑著說。

「不行。我今天要補習等週末再說吧!我保證會空出時間。」我說著。

「……那好吧!今天就先放過你!我會寫簡訊給你,記得看喔!」她還是笑笑地說著。

我目送她離開。

其實我是不打算帶她去參觀這城市,但我看得出來她在對我發出崩潰前最後的求救。如果我不答應她的要求,大概她就會情緒爆炸。對她而言,除了我,也沒有人可以依靠吧!

「真羨慕你『小秀哥』,有一個這麼正的女友。」幸野露出忌妒的表情說著。

「他不是我女朋友。」我淡淡的說著。

正當他一副太好了想要開口說話時,我打斷了他「但我是不會介紹給你的。」

「你真是太不夠意思了!」幸野摟住我的脖子,想要給我個教訓。

「要不然你說,你會把自己的妹妹介紹給我嗎?」我在快要窒息前,一邊想盡辦法弄鬆他的手一邊說著。

我和他一路打打鬧鬧地走回教室,也沒有再去多想她的事,總覺得會情緒崩潰什麼的,我很理所當然地認定是考試壓力加上奶奶的事所造成的。

 

 

為什麼會莫名的用嚴肅的口氣和我說話?明明廣島也有像樣的大醫院,為什麼伯父會指名要來東京?即使如此,不像是會爽快答應要來這麼大醫院做檢查的奶奶,為什麼會接受從寧靜的老家跑來這麼遙遠喧鬧的大城市?那句「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到底想表達的是什麼?

要是當時我可以再去多想一下,或許現在的心情就不會如此複雜難受,或許我就會早點發現這其中的不對勁,或許我就不用在這裡看著這張她留給我那最後的日記,或許我就不會從眼睛裡流出帶著溫熱卻又冰冷的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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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emeter Hs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